7岁女童因病离世 父亲捐献器官救人(2)
在手术室中,医护人员面对靓靓,并排而立,默哀1分钟。5点半左右,医生停止呼吸机,靓靓很快离去,手术正式开始。据武汉协和医院王医生介绍,心脏受捐者是一名4岁男童。手术结束后,他直接乘早机离开。医院提前准备,将男童推进手术室,确保手术尽快完成。&ld;就心脏活性而言,从停跳到复跳保证在6 小时内,安全性最高。&rd;约7分钟后,心脏摘取完毕。王医生将心脏装入保存液中,层层包裹,然后离开。友谊医院医生帮助缝合创口,同时,北医三院曲医生开始摘取眼角膜,为靓靓安装义眼,恢复其原貌。曲医生说,受捐者尚未确定,但眼角膜保存时间较长,可达到两周。
早晨6点多,捐献手术成功。原本等在手术室外的父母却已默默离开,未等到靓靓出来。郭高峰说,&ld;老家有习俗,小孩死后,父母不能见最后一面&rd;。在医院办公室,吴平交给父母捐献证书。郭高峰轻抚着说:&ld;这不会坏吧?以后看到,就像提醒我靓靓有多伟大。&rd;他嘱咐吴平,等心脏移植手术结束,一定要告诉他,&ld;捐献才算圆满&rd;。
入院两日,大部分时间里,郭高峰都在翻阅女儿的照片。他手机屏幕是靓靓,白白的肤色,大大的眼睛,长长的睫毛。即便是病中的照片,小女孩依然在笑,看起来坚强活泼。
郭高峰:靓靓是在河北邯郸病发的,我和妻子都不在。妻子患癌症两年,一直在老家治疗,已花费数十万元。我做些小买卖,是家中唯一的支柱,实在无暇照顾孩子,就把靓靓交给妹妹看管。一个月前,妻子出院,一家人都很开心,以为好日子要来了。不到一周,靓靓却住院了。开始时只是说头疼,后来一查才知道是脑瘤。
郭高峰:治了,1月2日,我们带她到北京天坛医院。初步诊断时,医生说是脑瘤,要为她做引流术。之后再化疗,将瘤切除就好。我心想还有救,我卖血卖肾也要把女儿救好。引流术后,她像个正常人有说有笑。一直到13日,靓靓出院等待化疗。几日后,靓靓头疼复发,失禁、无法行动……症状接踵而至,每天都在恶化。我一下就蒙了。
郭高峰:医生说,女儿现在的状态,手术风险很大,基本只有植物人和死亡两种结果。既然救不活,何苦让她继续受罪。我看了姚贝娜捐献眼角膜的报道,能帮助别人也算好事一件。反正要捐,不如把能捐的都捐了,就去问医生,他给了我吴医生的电话。
郭高峰:完全没有。有些人怕尸骨不全,我不这么想,帮别人活下来没什么不好。只有一点,必须要正规。把女儿的器官拿去卖,我们再缺钱,也不做这种缺德事。对正规捐献,我没有疑虑,也不求什么回报。
郭高峰:妻子、妹妹都不反对。靓靓生病后,身体很好的我父亲为她担心,借着点小感冒竟一病不起了。我说想捐遗体,他没说话,叹了口气表示同意,他的胸怀还是很宽的。母亲坚决反对,她看着孩子长大,感情很深。可她是小儿麻痹症,一条腿残疾,催着妹妹来北京找我,怎么都不让捐。
京华时报:靓靓还有没有兄弟姐妹?他们知道靓靓的事吗?
郭高峰:靓靓还有个亲姐姐,大她两岁。妻子病后,两个孩子都在邯郸。姐妹俩做什么都在一起,哪敢告诉她?来北京看病,也是说靓靓头疼,哪想到这么重?9岁都懂事了,我不知道怎么说。拖一天算一天,慢慢再说吧。
京华时报:捐献前有没有询问过靓靓的意见?
郭高峰:这孩子懂事,生病后就没哭过,还反过来安慰我。做父亲的,哪忍心说爸爸要捐你的遗体?只能说靓靓加油,很快就好了。可是我相信,她能明白的。至于受捐者,我并不想见,看到他就想起女儿,我们受不了。捐献了,靓靓还继续活着。
京华时报:在捐献同意书上签字时你是什么心情?
郭高峰:签了字,靓靓就彻底没了。可是不签,又有什么用?意识都没了,留一口气,多撑那几天,也改变不了结局。我不想再看她痛苦,况且她死后,器官能救别人,很多人能活下去,她还是没有离开我。
1 为何靓靓患脑瘤还能捐献?
吴平说,人体器官捐献对年龄没有绝对限制。捐献需所有直系亲属签字同意,缺一不可,其中包括父母、成年子女和配偶。靓靓的年纪,不涉及子女和配偶,只需父母同意。此外,捐献需有关器官、组织的功能良好,没有感染严重传染病,没有癌症。原发性脑瘤较为特殊,癌细胞一般不会转移。靓靓是因为做过引流术,才有了这一风险。
2 手术是否在真正死亡后进行?
吴平说,捐献者是否死亡,会有非利益冲突的,具有国家法定资质的病情判定小组来判断。首先要确定其脑死亡,进入一种不可逆的死亡过程。家属签字同意放弃治疗后,也不会立刻开始手术,要等待自然死亡后才能进行。
比如靓靓,只能靠呼吸机维持。停止呼吸机后,等待她呼吸完全丧失,自然死亡,手术才能开始。
3 是否可以指定捐献给某个人?
吴平说,捐献移植需要考虑的因素很多。除去配型、血型等因素,还要考虑器官的大小和重量。儿童器官较小,与成人匹配率相对较低。因而在捐献中,还是要按照器官分配与共享原则,来确定捐献给谁最合适。靓靓的心脏,就捐给了一名4岁男童。
□记者手记
2月1日下午,记者接到电话称,一名7岁女童患恶性脑瘤,病情恶化被送入I病房,父母想捐献其遗体。吴平医生说,以往有人来咨询,多是在犹豫,担心家人尸骨不全,担心医院抢救不尽力……诸如此类,到最后签字同意的并不多。这对父母却有些不同,他们到医院时,已经打定了主意,只想医院能对女儿进行一些临终关怀,让她减少些痛苦。入院手续很快办好,一切都很顺利。
记者赶到医院,在附近的宾馆里见到了靓靓的父母。他们看起来有些木讷,不爱说话,母亲尤为如此,也似乎看不出特别的悲伤。可当我问及孩子发病时他们身在何处,母亲突然一把扯下发套说&ld;我有癌症&rd;,记者着实震惊了。接下来,&ld;卧床的爷爷&rd;、&ld;残疾的奶奶&rd;……记者的惊讶并未停止,一个家庭如何能承载这么多不幸?
从当天下午4点到次日清晨6点,14个小时,捐献过程一波三折。想要全捐,无奈只有眼角膜可用,下决心放弃治疗,又传来心脏可用的消息。痛苦、安慰、无奈……心绷紧了又放下。郭高峰说得最多的就是,怎么帮人都这么难?
他当然想帮人重见光明,却更想能救人性命……救像他女儿一样,可能被病魔夺走的性命,和命运搏一搏。他说,经的事多了,女儿的事早已看开,麻木了。可当医生告知他,引流术可能使癌细胞扩散到腹腔时,他情绪明显激动,反复问了两次,&ld;如果我女儿是良性的,扩散到腹腔,怎么办?&rd;医生给他解释,靓靓有脑积水,如果不做引流,可能当时就没了。他情绪稍稍平复,可还是在嘴里小声念叨,像是自言自语,&ld;为什么会这样?&rd;
与郭高峰相处的时间里,他的令人震惊之举还有很多。他也许不会表达,却用最简单的话,传递出最不平凡的力量。愿逝者安息,世间会因义举少一些不幸。